专家认为，佛山向服务型经济转变还将延续10—2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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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座座写字楼在千灯湖、季华路乃至佛山各镇街拔地而起，一场发端于工业园而目标指向都市的“制造业上楼”运动，正在悄然酝酿成风；在这背后，是一场意味深远的经济模式转型。广东财经大学流通经济研究所所长王先庆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制造业上楼的本质是企业从‘工厂型’向‘服务型’的转变，写字楼经济的出现，也意味着佛山经济形态开始从工厂型经济到服务型经济的转变。”本文由南方日报记者 赵越采写，发表于该报2013年7月31日南方日报FC03版，原标题为：专家称“佛山制造业上楼才刚刚开始”。

    “十一五”以来，佛山的经济发展转型呈现出了两轮主题鲜明的变化：自2006年前后，佛山以传统产业为主要对象，展开了一轮淘汰落后产能、生产线转型升级的产业变革。当这轮延绵数年，以挽回环境、成功保卫传统制造业优势为结果的产业转型告一段落后，佛山开始了三年城市升级，希望以全新的城市环境倒推产业升级；同时，推行产业链招商和创建国家创新型城市，直接拉动佛山经济质与量的提升。

    而在这伴随着城市升级的新一轮经济转型中，一个越发鲜明的现象开始为外界所瞩目：一方面佛山多年来发展缓慢、总量相当有限的写字楼载体供应量突然激增，其中不乏万达等商业地产巨头，多个富有都市商务愿景的片区崛起；另一方面，“制造业上楼”从零星个案逐渐变为越加明显的趋势，多个行业企业甩开传统的工业园形象将总部迁入写字楼中，写字楼经济开始“从理想变为现实”。

    然而，对于服务业发展严重滞后于制造业的佛山来说，这是一场令人惊喜但又充满陌生意味的变化。写字楼经济、总部经济本身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拥有上万亿工业总产值的佛山制造，此前迟迟未能真正出现“制造业上楼”的潮流？佛山写字楼经济的发展动力来自哪里？还将持续多久？

    “在过去30多年中，佛山经济形态中的主要元素是工厂和产品，企业一切活动围绕工厂进行，处于工厂型经济时代；而无论总部经济还是写字楼经济，都是服务型经济时代的产物。”广东财经大学流通经济研究所所长王先庆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制造业上楼的本质是企业从‘工厂型’向‘服务型’的转变，写字楼经济的出现，也意味着佛山经济形态开始从工厂型经济到服务型经济的转变。”

    如同佛山30年前的经济转型是农民洗脚上田、最终在工厂中完成工业化转型一样，王先庆认为，“制造业上楼”以及写字楼经济发展本身也是一场新的产业运动，并非对佛山实体经济的否定，而是一场进化，体现了产业转型的基本规律，并且这场运动在佛山刚刚开始，未来还将持续至少一二十年时间。

    写字楼经济的兴起，在珠三角并非个案。而与东莞等地相比，佛山本土制造业的强盛，为这轮经济模式的转变带来了独特优势。同时，王先庆提醒，在制造业上楼过程中，企业本身必须改变“工厂型经济时代”旧有的组织架构、管理模式，从意识和企业战略上适应总部经济模式下的发展需求。

    【对话】“制造业上楼”背后

    嘉宾：广东财经大学流通经济研究所所长王先庆

    很多工厂型企业没有现代市场意识，是一种传统的“大而全”或“小而全”的形态，企业一切运作核心就是订单、产品，一系列对外联络、活动、经济，都依附在生产中，其他一切都是从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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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工厂型”到“服务型”的经济转型

    南方日报：为什么之前佛山没有出现“制造业上楼”的潮流，也没有规模化的总部经济？

    王先庆：在过去30多年中，作为制造业大市，佛山经济形态中的主要元素是工厂和产品，而工厂是分布在工业园区，没有一种专门形态的总部经济。而无论总部经济还是写字楼经济，都是服务型经济时代的产物，是以服务经济为主的一种经济形态，是从工厂中分离出来的元素；而以制造业为主的这种总经济形态，更多的是工厂。

    南方日报：工业园是佛山经济的特色，每个企业在一个园子里生产、建宿舍、食堂，互相少有往来。

    王先庆：这是小农意识在工厂中的一种延续，是有现代工业设备的小农经济。很多企业没有现代市场意识，是一种传统的“大而全”或“小而全”的形态，企业一切运作的核心就是订单、产品，这样一系列对外联络、活动、经济，都依附在生产中，以生产为主，其他一切都是从属。

    在这种情况下，生产以外的活动地位并不重要。而总部经济或者写字楼经济则与此相反，以总部为主，总部去进行市场战略的策划，然后生产服务于企业战略和管理。

    南方日报：那么，企业上楼的本质是什么呢？

    王先庆：这是一个“企业进化论”，是从工厂型企业向服务型企业的进化。以前企业是看到有了需求就赶紧买设备、招工、建厂房，然后生产。在这个过程中，财务、市场决策和管理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产品本身，没有什么发展战略。

    换句话说，以往佛山的工厂型企业本身缺乏战略设计。而服务性企业并非如此，举个例子，有企业觉得新能源有发展前途，于是找三四家企业联合成立了一家新能源投资公司，这个公司要事先进行市场调研，然后弄清产品定位，根据定位选择不同的合作对象，决定自行生产还是外包等。

    在这个过程中，企业生产是服从于企业发展战略，先有工业设计，再有市场开拓，然后才决定是什么产品。所以这和以生产线为核心的工厂型企业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理念。

    南方日报：换句话说，“制造业上楼”，是企业由生产化到服务化，总的经济形态也从生产化到服务化。

    王先庆：对，上一次经济形态的变化是工业化，以工厂为主；随着工业化进步，产品和工厂分布到各个地方，但各方面服务类元素，物流、金融、管理则会进入城市、进入写字楼，企业在工业园里是找不到这种专业化服务资源的，这种资源一定要到都市里去，例如在工业园你找不到高校，找不到市场专家。

    “制造业上楼”是一个产业转型的基本规律。整个工业化的进程中，最初工业化时大量建工厂，大量工厂在工业化完成后使命就结束了，企业转变成以服务型经济为主，所以这是经济本身发展的规律。

    南方日报：这种变化是不是否定实体经济？

    王先庆：不是否定，企业要从工厂向写字楼转变，不脱离实体经济，这是实体经济的进步。

    过去30年，佛山是工厂化运动，到处都是工厂，现在的运动，叫写字楼运动也好，总部经济运动也好，背后就是产业的升级转型。过去佛山确实在整个服务业方面发展得太落后了，空间很大，所以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潜在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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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字楼经济是一场典型的产业运动

    南方日报：2007年前后，佛山传统产业转型升级，逐渐出现了较早的一批总部经济载体，但并非高层写字楼，地理位置也是在禅桂中心区之外。这是否属于真正的总部经济？

    王先庆：和现在写字楼里的总部经济相比，这是两种不同形态的总部经济，它们基于不同形态的不同战略。2007年后出现的这种总部经济，是基于生产制造为主的，只不过把生产过程转移出去了，但是生产的灵魂——管理、订单、财务、技术研发、还是留了下来。一切还是以生产为主导，还没有变成服务型经济的总部，所以是工厂型经济的总部。那么现在我们所说的总部经济是服务型的总部经济，先有总部经济的运作才有工厂的管理。

    南方日报：佛山除中心城区外，我们还能看到很多镇街在搞综合体、写字楼，这其实是企业的需求，还是市场出于地产的热情而推动的呢？

    王先庆：分为两种情形，一种确实有市场需求，企业规模、数量、人口已经达到一定级别，比如大沥，将近100多万人，几千上万企业，整个产值几百亿元，就会从很多业务中延伸出一系列商务上的需求，这些商务活动需要专业化，就是总部经济的动力和来源。

    过去的商务活动比如市场调查、开拓、品牌打造、商务谈判，都由企业自己完成，随着企业实力提高，需要专业化的人，这些专业化的人会为企业提供服务，这些服务聚到一起就要到写字楼里去了。比如招商、工商注册、展销、商场陈列布局、采购等，这一系列商务活动都独立出去，那就需要找专业的公司，所以这种写字楼就叫商务集聚。

    还有另一种情况，就是政府、房地产商想先建房，等客上门，先干起来再说，是基于房地产的需要，属于自说自话。

    南方日报：镇街建的高端写字楼和禅桂中心区建的写字楼，谁更有竞争力呢？

    王先庆：不能简单而论，存在不同等级的商务带和需求。低端的商务活动和高端的商务活动是不同层次的，分为区域级、社区级。

    南方日报：现在佛山的季华路商业带、千灯湖商圈，写字楼载体建设势头很旺。

    王先庆：这就是典型的产业运动。过去30年，佛山是工厂化运动，就是到处都是工厂，现在的运动，叫写字楼运动也好，总部经济运动也好，背后就是产业的升级转型。就是经济的主体从工厂到写字楼里。

    南方日报：怎样评估写字楼经济的辐射效应？会对周边地区带来什么？

    王先庆：不能一概而论，这取决于写字楼内部企业自身能力。这个能量就好像核武器，能炸多远，取决于本身的能量等级，不是你说多远就是多远。这个区域这么多企业聚在一起，就好像打仗，所有兵种加起来能打多大的战争一样。比如千灯湖写字楼辐射范围，取决于企业所做的事情、水平、档次。

    写字楼经济对周边的生活类服务业肯定会带来影响，因为写字楼集聚里的主要是高层次的研究人员、决策人员、管理人员，需要在周边居住，享受生活服务。为什么佛山有些地区那么多工厂，总部经济却做不起来？商务环境不行。

    南方日报：东莞近几年总部经济概念也很热门，佛山与其相比有何不同？

    王先庆：各有特色，模式不太一样。佛山实体经济特点是工厂都是本地人投资的，而东莞以外来投资的纯厂房为主，缺少真正本地的制造，只要这些工厂全部走了，制造业就全都没了。因此制造业是佛山总部经济比较好的基础。

    为什么这两年，很多项目投资方都聚焦佛山呢？因为过去佛山确实在整个服务业方面发展得太落后了，空间很大，所以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这个潜在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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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企业上楼，观念和组织必须同步改变

    他们以为所谓写字楼经济就是建一座写字楼。这几代企业家的经济理念已经到了一个必须转型的程度。因为他们很迷恋产品制造和工厂，不熟悉现代服务业的发展，也不真正了解写字楼经济的价值。

    南方日报：现在个别地方的企业家存在困惑，他们认为政府推动写字楼项目乃至服务业载体，是否要赶走某些制造业？

    王先庆：有两个问题，第一，政府解释是否清楚，这些楼建来干嘛？第二，企业观念也落后，实际上这些年，在我们和佛山的接触中，确实看到企业在搞制造、搞金属研发、搞技术等方面很有一套；但是要怎样做服务经济，大家普遍缺少超前意识和清晰认识，更主要是有大量的、似是而非的观念在。

    南方日报：有些制造业企业也看好写字楼发展，但可能更多看重背后的房地产投资机会。

    王先庆：这就显示出，佛山制造业在这一方面的缺陷，或者说，是这几代企业家的经济理念已经到了一个必须转型的程度。因为他们很迷恋产品制造和工厂，不熟悉现代服务业的发展，也不真正了解写字楼经济的价值。

    他们以为所谓写字楼经济就是建一个写字楼，灵魂没转过来。一些成功地区如上海，之所以能做强写字楼经济，是因为聚集了大量的投资公司、资本公司、进出口贸易公司，这些公司所做的事情跟工厂企业做的不一样。比如在全世界、全国并购，这些就需要专业的公司去做。

    佛山很少有这种事发生，企业不懂得怎么去全世界并购，也不懂得去进行资本运作，所以很少有投资基金出现，也很少有并购出现，整个土壤有一些问题。

    南方日报：很多人对佛山制造企业的管理传统是有意见的，比如有企业还在沿用很多年前的每周5.5个工作日制度。是否“进城”、“上楼”也将带来管理方面的改善？

    王先庆：企业必须有所改变，也就是企业组织结构以及企业理念、文化的变化。如果理念都不变化的话，就白上楼了。企业要先懂服务型经济，进写字楼才有用，你不懂，进去了企业可能会死，或者又回去了。

    南方日报：你过去曾提出过粤商的文化特点是比较务实，但不擅长务虚。

    王先庆：粤商的传统是生产主导经济，过分务实，只看到产品。所以这就是两种不同的经济形态。

    南方日报：换句话说企业进了写字楼，也未必符合服务型经济特征，它需要一个过程来进化？

    王先庆：模式、组织结构一定要相匹配。在这里我们要把浙商和粤商做一个比较，为什么浙商就把写字楼做得这么好？因为浙商就是服务型主导的经济。例如义乌小商品城，就是一个服务业的典型。他销售的很多商品都是广东制造，但首先他们是把市场打开，做好渠道、推广、市场标准，什么都搞好然后再去组织工厂生产。这样他们的服务业就真正做起来了。

    南方日报：企业上楼后成本也会增加，您认为佛山现在到底有多少企业有这个实质的需求？在写字楼的供应总量方面，您觉得过多了吗？

    王先庆：这是一种经济模式的转型，一种大趋势。需求肯定有，但不挖掘、不提供产品就肯定没有。佛山潜在需求很大，但还有企业的观念没有转过来，所以从现在房地产的角度来看，是有一点过量了；另一方面，不能拿现在过量与否，来衡量佛山的总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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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部经济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写字楼经济

    这是产业转型的开始，以后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服务型经济的进化大概还有10—20年，无论是总部经济还是写字楼经济都是一个符号，核心都是服务型经济，现在进度太慢了。

    南方日报：有人强调“总部经济和写字楼经济是两码事”，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王先庆：总部经济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写字楼经济，总部就是要到写字楼里面去，它们之间可能有一些细微的区别，那就是很多总部不一定就是在那种都市里的那些写字楼里面去，它可能也在某一个科技园区、工厂区。

    南方日报：如果佛山每个区都建一个很好的总部经济商务中心，这现实吗？

    王先庆：不可能，一个地区真正有这个层次的不会有很多，而是由很多因素决定，不是想建成就能建成。总部经济、写字楼经济不是简单地建几栋房子，而是需要遵循经济规律。现在好多地方有这样的提法，其中有政府或房地产商的推动因素。

    南方日报：各地的总部经济策略不同，例如去年南京提出在中心城区，主要集聚现代服务业总部企业，在开发区聚集高新技术产业、制造业总部。

    王先庆：我认为这个策略可行，但需要这个开发区内的制造业企业是研发型而不是工厂型。不同企业、产业的总部经济发展不同，因此要看企业类型来布局。

    南方日报：佛山有区级政府明确提出，以服务当地支柱产业为重点，发展总部经济，你对此怎么看？

    王先庆：大力培育本地产业的总部经济，我很赞成，像温州等浙江地区就流行这样。政府支持本地企业到全国去并购，到全国去建分店，把总部留在本地。推动本地的制造业发展总部经济，还是要分离出商务，专业化，比如物流、市场都独立出去，进入到总部去，进行企业组织的变革。

    南方日报：你认为，写字楼经济在佛山是一种刚开始的趋势，还是已经达到了高峰期？

    王先庆：这是产业转型的开始，以后还有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服务型经济的进化大概还有10—20年，无论是总部经济还是写字楼经济都是一个符号，核心都是服务型经济，现在进度太慢了，太滞后。

    南方日报：就你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佛山写字楼经济哪个区发展最快？

    王先庆：发展最快肯定是南海，然后是禅城。